“难道大地什么也不向我诉说吗?”

【翻译】【原著向】Confessions of the Master 大师的自白 第三十二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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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街在我们到达的时候显得前所未有的寂寥无人。福尔摩斯和我当然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但任何一个都想象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福尔摩斯,虽然在前些天里已经恢复了些气力,但又一次陷入了忧郁,或者在我看来是这样的。回家的一路上,他很少说话。他裹在羊毛大衣、皮手筒和围巾里面——尽管天气已升温不少——看着窗外的郊野呼啸而过。

“这肯定不会太严重的,”我对他说,回想哈德森太太,“她总是像有她一半年岁的女士那样有活力,不会那么严重。”

福尔摩斯尖刻地看向我。“你是在尝试说服我还是你自己?”

我没回答,任他和沉浸在苦闷的情绪中,而自己则尝试想得乐观一点。

 

现在说回贝克街。我印象里从没见过221B看起来如此漆黑和破败。夜晚就要降临,然而却没有人点燃门铃旁的煤气灯。台阶至少积蓄了一周的尘土和污泥。当福尔摩斯用钥匙把我们带进去时,整间屋子都黑如极夜。一股寒气突然爬上我的脊背。有什么特别不对劲。

“这儿没人,福尔摩斯。”我静静地说。

“的确。有好几天了,至少。”他把手揣回裤兜里,皱起眉看着厨房里早餐的残羹以及一摞已经覆盖着白色油脂的盘子。

我突然意识到,假如贝克街这儿没人,那我就完全不知道我儿子在哪儿了。电报上说速回但别无他话。如果哈德森太太病急住院,那么谁在照顾他呢?难道他被丢下一个人照顾自己了?我为新的公寓雇了一名女佣,但我给她放了一个月的假期,因为她没有必要打扫一间无人居住的房子。这儿没人,那里也没有,那他还能去哪儿呢?

福尔摩斯在我说出任何一个字之前嗤鼻一笑,把高礼帽戴回头上。

“我们在这什么都得不出。今天是礼拜日,而我推测你的新同伴知道事情的原委。你有他家的地址吗?”

“地址?哦,是的……他住在新卡文迪许,我确定。”

但他已经冲下台阶,拦住一辆出租马车。我艰难地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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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认为林伍德·艾斯克尔很惊讶于见到我们两个,尽管他隐藏得很好。他是个单身汉,自己前来开门,刚刚穿上大衣。我很久以后才有时间意识到为什么他如此震惊于看到福尔摩斯和我站在他的门前。我认为他觉得我们本不会回伦敦了。

他与我亲切地握手,而只是向福尔摩斯点了点头。尽管我当时毫不顾及礼节。

“我真的十分抱歉,约翰。”他说道,将我们领进屋内,“我希望能更早地联系到你,但知晓你们的踪迹确实花费了我们一些时间。”

我总是我们两个中更会斟酌字句的那个。“是的,嗯,福尔摩斯他原来……病得很重,需要时间逐渐恢复。我告诉哈德森太太我们去了哪儿,但,或许我们应该——”

“错全在我,艾斯克尔医生,”福尔摩斯打断了我的语无伦次,“我因过度劳累而急需一段假期,并且显然希望不公布我暂时的状态欠佳。”

“当然。”艾斯克尔的左眉挑起,“我确定保密在侦探工作中极为重要,只是我很遗憾你们没能及时回来。”

我感到呼吸滞结。“及时?为了什么?”

他眨眨眼,好像这本该看起来一目了然。但在他能够回答之前,福尔摩斯接下这份殊荣。

“哈德森太太去世了。”他的声音很轻,不成人声。他背过自己的目光,对自己怎样得知这件事未做一点解释。

“去世?”艾斯克尔点点头。“但你说她病了!只是病了!天呐!”

她怎么去世了呢?如此突然?诚然,我作为一名医者知道许多,并且可以面不改色地描述疾病的症状。我见过数以百计——不然就是数以千计——的尸体——年轻亦或是垂暮,有些已经走形到难以辨认,而另外一些则正值韶华,纯洁而又美丽。

我很久没有被一则死亡震惊到如此地步。

“是中风。你的男孩上个星期三跑来诊所,歇斯底里地叫着‘哈德森太太’病了,她要死了。我跟他去了你的公寓——”

“我旧时的公寓。”我无意间反驳道。我几乎可以感到福尔摩斯在我身旁一僵。

“是的,”艾斯克尔说,“当然。嗯,我很抱歉当我找到她时她已经死去了,但好在我确定她去得十分迅速,对于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可以算作慈悲了。”

“的确。”福尔摩斯咕哝道。

艾斯克尔清清喉咙。“你们一定因为那封假电报而觉得我是个卑鄙小人。而我只是想让你们先回来,然后面对面告知这个消息会更加合适一些。我没有必要在你们无能为力的时候惊吓你们。”

“的确。”福尔摩斯再次说,而我能做地只是不住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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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儿子偏偏待在詹姆斯·帕克斯的住所里,在所有的鬼地方中。但我记起其实前些日子他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他认为你是个同性恋

我跟在福尔摩斯之后钻进马车,几乎因其中的讽刺而放声大笑。我就是!

“有什么好笑的,华生?”他的声音显得无精打采。

“不,什么都没有,当然。”

艾斯克尔比我见过的以往的他要更加信心十足,而我却不相信他对福尔摩斯的举动。只是停止他关于福尔摩斯的连珠炮似的发问就花了我几周的时间,而现在,当他有机会亲自见到他,却什么都没发生。没有激动振奋或紧张不安,他看起来足够真诚,但……充满怀疑。这难道又是詹姆斯·帕克斯的从中作祟?

“乔希。”

“他怎么了?”

“他会恨我一辈子的,”我喃喃自语,“上帝啊。”

福尔摩斯在座位中坐立不安,却很安静,直到我们在一栋靓丽的肯辛顿宅邸面前停下,我和我已逝的妻子以前来过这儿很多次。他突然伸出手来,攥住我完好的那边肩膀然后说:“别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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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克斯夫人——我与她曾一度好到可以直呼她“萨拉”——亲自打开门。我有近一年没有见过她了,但她仍在握手时对我保留真诚的笑容和友好的态度。

“我对你们房东太太的事情感到十分抱歉,先生们。我知道她是你们两位的好朋友。”

我想起这些年来给哈德森太太带来的麻烦:福尔摩斯疯癫地埋怨她碍事,大叫让她清理他“井井有条”的杂物以及做一壶热水。她总是容忍他这样。当她告诉我福尔摩斯要死了①时候,她的手一直在发抖。他当然没有,而我知道她对此从没完全原谅过他。而她允许让他留下来了,更重要的是,他留下来了。

“是的,”我说,“她的确……对我们很好。”

 

(作者注①:当然是临终的侦探一案)

 

福尔摩斯没有答话,仅是轻微地挪动着双脚的重心,手紧紧攥在背后。我别过头去。

“我实在太感谢你了,萨……帕克斯太太,对于乔希的照料。我同样应该对詹姆斯表达同样的感谢,他在……在家吗?”

“不,恐怕他不在。”

感谢上帝。

“乔希是个令人愉快的男孩儿,安静,彬彬有礼。要知道男孩儿们可以非常淘气呢。”她笑道。福尔摩斯不屑地哼了一声。

三个小脑袋旋即冒了出来——或者一开始是两个。男孩和他的妹妹,帕克斯的孩子。帕克斯在他们出生的时候都在场帮我,但我现在几乎不能回忆起他们的名字或年龄了。

“吉米,芬妮,”帕克斯太太走过去一手牵住一个,“注意礼节,你们要向华生医生和福尔摩斯先生问好。”

他们都对着地毯嘟囔了些细若蚊蝇的话,然后便跑开,互相窃窃私语。我当时忘了他们的表情都与他们的父亲十分相像。

第三个孩子出现了,我的孩子。他看起来干净、营养充足,衣服都被熨过了。他只是长了几周的年岁,但有些东西在他身上已截然不同:他的脸庞皱瘪,面部一片空白。

“啊,你在这儿,”帕克斯太太笑容满面,“看看谁来接你了。”

乔希看向她,接着向我,他的眼睛明亮起一瞬但紧接着又乌云密布。他径直跑向福尔摩斯,哭喊着一声“叔叔”,而当事人只好抓住男孩儿的胳膊以免他被踩到。

我尴尬地拍着他的后背,说着“好了,好了”以及其他一些父母式安慰的胡言乱语。幸亏他没有推开我从而使我陷入更甚一层的尴尬。而他确实进他所能用小手搂紧了福尔摩斯的脖子,脸埋进他的肩膀里。任何人都可能会以为他是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孩子。毕竟,谁又是约翰·华生呢?他在这些事情中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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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谢谢帕克斯太太,并且表达了对她丈夫的感谢——尽管我是对自己不必见到他而感到感激。我拿着儿子的小包而福尔摩斯领着我的儿子,乔希紧紧抓住他,像一位溺水者对待经过的游船那样。我用拐杖叫来一辆出租马车,而当马车懒洋洋地接近我们时,我张口就要给出贝克街的地址。而现实已如此明显。

你不再住在贝克街了,讨厌的老家伙。我闭上嘴。福尔摩斯与我相互对视,我满脸困惑,他则异常地耐心。而这可不是车夫所能容忍的。

“好吧,去哪儿呢先生们?我时间不多呀。”

“或许,”福尔摩斯用一种怪异的平静强调说道,“或许,医生,你们可以好到在贝克街陪我先住几天。”

当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转向我苦苦恳求的时候,我犹豫了。“我不认为那有多合适。乔希和我或许应该回温波街,我的意思是,回家。”

我的儿子爆发出几乎惊吓马儿的哭喊:“不!不!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要和叔叔走!”

我是如此震惊以至于蹒跚地退后了两步。我从不敢这样对我的父亲说话,因为这意味着一顿痛彻心扉的责骂。但在我能训斥他之前,福尔摩斯露出了他最严厉的神情。

“冷静,孩子,”他坚定地说道,“你没必要像报丧女妖一样哭号。现在,站在马车旁边不要动!”

令人吃惊地是,他下来的一刹那就立刻遵循了要求,直直地站着,用袖子擦着眼泪。

“华生,如不介意请借一步说话。”他粗鲁地抓过我的手臂,把我带到几英尺之外别人听不到的的地方。尽管如此,他的声音仍在我耳中形如呢喃:“现在放下你固执的狂躁——”

“固执的狂躁!”

“哈德森太太死了。”他抓紧我,“此时此刻,我们是唯一能为她做点什么的人。她的尸体正无依无靠地躺在停尸房里,甚至在我们说话的时候。”

“我——嗯——是的,是这样。”我真的没考虑过这件事。

“我们必须发出信件和电报,安排殡仪人员,做出长远安排,更别提我们对约翰·歇洛克究竟经历了什么一无所知。”

“什么?”我回头扫了一眼他瘦小的身影,“你什么意思?”

“看在上帝的份上,伙计!他毫无疑问看着她死在她面前。而我们不在那儿,他独自一人。”

我吞咽着,无法再看他,回忆起菲丽帕·福尔摩斯在她弟弟面前死去这件事。而现在相似的事情发生在了我自己的孩子身上。

“该死,”我嘟囔着,揉揉眼睛,“是,是的,你说得对,一如既往。我们会跟你回贝克街。至少直到——直到葬礼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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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无暇休息、留下烦恼或留给“狂躁”。男孩儿在他的突然爆发之后拒绝说话,甚至对福尔摩斯。我困惑于该做什么,大脑从刚开始的震惊渐渐恢复运转。

起初,我不敢相信我对玛莎·哈德森几乎一无所知。她为我们料理膳食、打扫房间、甚至可以说是照顾了我们十六年,而我只能毫无头绪地在悉心整理好的文件和信件中找寻她亲友的名字。当然,对所有接触过的事情都记忆犹新的福尔摩斯,这次十分乐于助人,并且迅速地想起了尤蒂丝·特纳这个名字。在哈德森太太离开去照顾垂危的儿子时,她曾经短暂地照料过这所公寓一段时间。她住在萨里。我们立马朝她的居所发了一封电报。

“我真希望她知道我们还应联系哪些人,”第二天夜晚我对福尔摩斯如是说,就像千百个之前的夜晚一样,一同坐在起居室里,“我十分愧疚,我竟不知道她的哪些孩子还健在。”

他轻哼,举起一本破旧的圣经。“你忽略了显而易见的事实。从这本书上可以看出,她的四个孩子之中,只有安德鲁——以他父亲的名字命名的长子——和罗伯特·哈德森——第三个孩子——还活在世上。次子西蒙斯在1888已辞世——你一定还记得吧?而最小的儿子叫做伊安。他去世的时间是1877年六月,在他只度过了20年光阴时。”

福尔摩斯稍稍停顿了一下,看向我却又像出离了目光。“当然这个安德鲁·哈德森会有方法联系到他的女儿,茱莉亚。”他说道,“我们房东的文件中留有他的地址。”

“茱莉亚?”我疾呼,在椅子上坐直些。

“是的。我恐怕找不到这位年轻的流浪者的地址。”他缓缓起身走向煤气灯,“她很可能还在跟着什么表演班子在全国四处巡回演出。”

当然,过后我意识到他提起她仅仅是为了观察我的反应,而我也很确定他没做什么高深的推理便把她找了出来。而当时,我仅仅哑口无言——一部分因为我几乎忘记了迷人的哈德森小姐,一部分则是因为在想起她时与之一同到来的愧疚。

“我……我把茱莉亚给忘了,我的意思是哈德森小姐,”我说道,接过福尔摩斯手里的第二杯威士忌。

“你忘了?”

“好吧,并没有。我仅仅是说我没想到她,她一定会痛苦不堪的。”

“毫无疑问她将会得到一副强壮的可供哭泣的双肩作为慰藉。”他重重地坐回扶手椅上,弄撒了点儿他的饮料,并轻轻地发出了一声法语的咒骂。

“是,她会的。”我有意地忽略了那指责般的语气。

之后的几个小时我们保持着静默。没什么说话的必要,又或许是因为过去48小时带来的巨大变故的阴云终于笼罩在我们头上。我们三个无一例外只吃了些不新鲜的面包和过熟的水果,也都没有对未来发表评论。哈德森太太不在了的生活是怎样的截然不同啊。

我所思考的任何有意的、亦或是潜意识中变得模糊的决定、新计划或改变,都像是在强劲风中的尘埃一般消散殆尽,脑海中只留下唯一的一个啃噬着我的理智想法:茱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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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在我的一宿无眠之后,尤蒂丝·特纳太太到达并接管了这里。她是一位面善的女士,瘦弱但坚韧,并且让我感到解脱的是,她随即就让厨房的一切恢复了正轨。新鲜麦片粥、炸土豆和火腿的香味足以让我对这位女士产生了好感,因为我实在饿坏了。我们很多年前见过,像福尔摩斯所说,她曾短暂地代替过哈德森太太一段时间,在她回到家乡去照顾她那个最终屈服于肺结核的儿子期间。当我向她致以感激和吊唁之词时,她露出温暖的微笑,并把早餐盘放在我面前。

“玛莎回家了,回到她的安德鲁和儿子们身边。我肯定她不会希望看见我们的眼泪的,先生。”

我敢说她是对的,尽管我注意到在离开我独自一人进餐时,她用围裙轻擦着眼角。福尔摩斯和乔希都还没有起床,直到我吃完饭后也是如此。我不想打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于是便默默穿戴好,思索着去看一下我的公寓。它已经被遗弃将近一个月了。

看到一切照旧,并且为了避开艾斯克尔,我故意没有联系诊所。我并未准备好怎样面对他。

茱莉亚。

她的脸庞,自从我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会面之后的六个月里一直都沉眠在我的脑海里,而现在它逐渐变得清晰。我漫步回贝克街时准许我的大脑去回想:细腻的肌肤和褐红色的秀发,漂亮的蓝色双眸——我一直欣喜于她青色的眼睛——随性的举止和迷人的优雅。任何人都能看出来我们相处的有多么惬意,然而……

我到底在干什么?她差不多还是个孩子,顶多不超过二十一岁而我,好吧……老到可以当她父亲了。而在此之上,究竟是什么令我以为她没有获得作为演员的成功呢?她肯定不会在伦敦停留过长,几天之内就会离去,而此后我没准就不会频繁地见到她了。然后还有福尔摩斯……

更不用说乔希,他可能都不会再跟我说话了。

到家后我叫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但并没有回应。通往起居室的门半开着,正当我要打开它时,我听到些声响。我驻足倾听。

“我希望你可以跟我说话。”福尔摩斯说。我挪向门边,直到可以看见他们。乔希坐在我的椅子里,双腿蜷缩,脸颊埋在膝盖里,手臂挡住了脸。他嘟囔了些什么,但我听不太清。他们两个还都穿着睡衣裤。

福尔摩斯一如既往坐在对面他那张老旧的柳条椅里。他出人意料地没有在抽烟,明显代表了他十分担忧,而他的表情确实也是如此。是这样么?或许仅仅是好奇。他眉头紧锁,略微眯起浅色的眼睛,嘴唇弯曲,连同他坚硬的下颌线条一同显示出往常的傲慢。

但那声音。他的口吻十分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乔希,我亲爱的男孩,我们之间从来没有秘密。我只想帮你。”

我的手从门框上滑落。三年以前我根本不会相信歇洛克·福尔摩斯可以说得这么……温蔼。

男孩儿抬起头,他的脸颊和眼睛红肿,抽着鼻子。“没有秘密,叔叔。”

福尔摩斯递给他手帕。“那就说出来吧,你会惊奇于自白对于人心灵的用处。”

    不是自白,福尔摩斯。我闭上双眼。

乔希擦完鼻子,向后靠在椅子上,泪汪汪的双眼盯着天花板。我从未在孩童脸上见过这般被胁迫一般的神情。

“我们在厨房里,”他哽咽地说道,声音沙哑,“她在做馅饼,柠檬馅饼。很香。但哈德森太太不停地揉脑袋,说她今天觉得有些不舒服,说希望您和爸爸很快回来然后她就能躺在床上休息一星期——”

福尔摩斯的手臂猛地靠近胸口。“她并不是说你是个累赘。”他打断得如此生硬而突兀,让我知道他完全是不是这么想的。愧疚感在我腹中郁结成一团。

乔希的声音升高了一个八度:“她摔在地上……尖叫。她紧抓住头,停止了叫喊但是还在动。她的脸和耳朵全是血,全是血然后我……我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我不敢看她。我希望她能够停下,站起来然后把馅饼做完。”

福尔摩斯在将近一分钟的沉默后眨眨眼睛。“然后呢?”

“然后……天黑了,没有人来。哈德森太太没再起来,而我饿坏了。还有,我动不了,我的腿冻在原地没法挪动。我努力想站起来因为我想上厕所,但我的腿就是不听话。我……我尿裤子了。”

他的耳根和脸颊烧得通红,但他继续说着:“我换好衣服出门,我认识爸爸的朋友,艾斯克尔医生,假如我能找到他他没准会过来。我想让他把爸爸找回来然后把哈德森太太治好。

“我在他锁诊室的时候找到他,让他看一下哈德森太太。他问我是不是华生的儿子,我说是的,以及哈德森太太生病了。我说她满头是血而我等了很长时间……

“我知道我本该早点来的,但我没告诉他因为我觉得那样他会打我。他问我爸爸回来了吗我说没有。他过来了然后我们走进……她还躺在那儿,医生问我她死了多长时间……”

他停下喘气,只言片语挤在一起,看起来就是个小孩子。

“他非常生气,向我大吼。他说我要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直到他想出来该拿我怎么办。我猜我应该被逮捕因为我杀了哈德森太太——”

“你当然没有杀了她!天呐,当然不是!”福尔摩斯摇着头抓住男孩儿的肩膀,双眼因充沛的感情而近乎狂乱。“你们父子一脉相承的秉性总是把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归咎于自身的过错,尽管阻止这些事情就像阻止太阳发光一样无法理喻!”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把男孩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修长的手臂充满保护欲地环绕住男孩儿。“至于我自己,作为一个造成别人不合时宜的死亡的催化剂,我花了大半辈子抱着与此截然相反的想法。”

我试图拒绝他说的话对我的大脑产生任何冲击。

“那詹姆斯·帕克斯是怎么掺和进来的呢?啊,好吧!他是负责挪走尸体并调查死亡原因的法医。那个没良心的艾斯克尔把你一个人丢下了多久?”

乔希耸耸肩。“感觉很漫长。我实在太饿了,但我不敢向他要晚餐以免火上浇油。所以我就去睡觉了。我偶尔能听见楼下人们额叫喊。还有家具挪动的声音,我觉得。我想是不是不会再有人来找我了。”

我感觉像是有人给我来了一记重锤。

“当我醒来后,帕克斯太太在旁边。我不记得她,但她说了她是谁然后我就想起来了。我在她家里。她十分友好,给了我汤、面包和牛奶。每个人都问我我是不是知道您和爸爸在哪儿,但我不知道。然后她就把我领到芬妮和吉米和他们的保姆那儿,但他们怪极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们。”

“你为什么不喜欢帕克斯的小孩呢?”福尔摩斯问出了我的心里话。

“他们不识字。他们还打我,打对方,有时打他们的保姆。有一次芬妮朝我扔书。”

福尔摩斯挑起一根眉毛。“你做了什么呢?”

“我对她说没人会娶她因为她太刻薄了。”

“哈!的确!”

“叔叔?”

“嗯?”

“您和爸爸回来只是为了哈德森太太吗?”

我想我看到福尔摩斯眯起了眼睛,但也许只是错觉。“你到底想问什么,小伙子?”

他犹豫着,喉咙里传出最后的啜泣。“我以为……你们不会回来了。可能你们永远地离开我了。”

“十分极端的反应。”福尔摩斯的声音很严厉,但旋即又变得轻柔,“但没人能责怪你这样。你不会以为你的父亲会抛下你吧?”

他耸耸肩,但仅仅是耸了耸肩,像是这个问题比选哪个味的冰淇凌重要不到哪儿去。“我觉得不会吧。”他最终总结道。

“我永远不会的,乔希。”我不能再继续做一个窃听者了。当我买进房间,他转过他湿漉漉的脸望向我,嘴微微张开。我感觉自己的脚钉在了地板上。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动。

“乔希——”我的声音变得嘶哑,“——别这样。”

他起身向我迈了一步,但一只手仍留在福尔摩斯的膝盖上。我不能忍受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哭泣——显露出这样的软弱——但最后,我失去自制,全盘崩溃。

“对不起,我的孩子,真的很抱歉。”

他下一秒就在我怀里了,我几乎没看见他动。他紧抓住我的脖子,就像几天前他对他的教父那样,挤压着我的每一分生命。但我不在乎。

 

TBC

(这一个月里的零零碎碎译出来的——这章实在太长了刚刚一半才(╯‵□′)╯︵┻━┻——欢迎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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